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椰乡 多少情怀在“椰”中

没有人知道,那些最初从马来群岛漂洋过海的椰子,是怎样做出长途投奔的决定,又是什么时候,奋不顾身地跳上海南岛东海岸,找到这个更满意的生存之地的。确定的是,她们的决定是英明的。在她们上岸的地方,有数百万株它们的后代,以及祖祖辈辈都把它们视为“海上来客”,称为“海子”的当地人为证。

有限的记载告诉我们,那些椰子在这个新的故乡,已有至少两千年的世代传承。两千多年的繁衍生息,相依为命,孕育了生机勃勃,日益兴盛的椰乡,也孕育了椰乡人灵魂深处,那永远也诉说不完的“海子”情怀。

椰苗,开启生命旅程的象征。

最令那些马来群岛椰子感动的,或许是她们后代生命的延续和扩展,得到了当地人极其高度的敬重,获得了爱椰如命的珍视。尤其,它们一些后代的新生是与当地人的生命一同开启的。在椰乡,一个新生儿满月后,父母要为他(她)种上一颗椰子树苗,与这颗椰苗一起开始人生旅途,盼望他(她)能和椰苗一起长大,挺拔、向上、坚韧,能够像椰树一样,无畏环境恶劣,能抗强风暴雨,开花结果,无私奉献,成为栋梁之材。

这个从生命开始就被植入的意象,被椰乡人称为“满月椰”,她是椰乡人一生的写照,承载着深刻的意涵。有人经过多年的观察研究后,得出一个看似简单粗暴的结论:每个椰乡人都是一棵椰树。如果你足够了解椰乡人的话,你就真的觉得这个结论是恰当的。因为,两种生命的相互渗透从起点就开始了 ,延续一生。

谭显波是椰乡著名的老作家,一生舞文弄墨的他,总想写一写家乡的椰子树,为她树碑立传。在年逾八旬之际,他以椰乡生活为题材,写了一部30万字的长篇小说,书名就叫《椰风》,诉说一生难以割舍的椰树情怀。在他两年前写的《家乡的椰子树》一文中,仍念念不忘自己的那颗“满月椰”:“在我耄耋之年,每当看到母亲为我种的那棵已有80树龄的‘满月椰’仍是硕果累累高标挺拔之时,心中便产生了一种对椰子树无名的慰藉与敬畏。”

生机勃发的椰苗,椰乡人的吉祥物。

在椰乡,从童年开始,“满月椰”就成为长辈教育孩子的榜样,寄托着长辈们的希望。曾有一位椰乡的父亲在送孩子当兵时,让他背上一袋椰子,临别时最重要的话是,要他常记得家里的椰子树,遇到难处椰树时会给他力量

对每个父母来说,女儿出嫁都是大事。在椰乡,这件大事中的大事是要给女儿“送椰苗”。在文昌,尤其是东郊镇,“送椰苗”是代代传承的礼俗。每当男女定婚出庚帖时,女方就要送两株椰苗,给男方作为信物,叫做“定婚椰”。结婚时,女方父母要精挑细选两株最好的椰苗当陪嫁,随同落户到男方,称为“新婚椰”。新婚满三日时,新郎新娘便要亲手种下这两株“新婚椰”,祈愿婚后如椰苗双双,历久弥新,朝夕相伴,开花结籽,百年偕老。

椰乡人盖新房的时候,要在宅基地里放置一张八仙桌,摆上供品,点燃香烛和鞭炮,举行庄重的动工仪式。供品里,最具重要的是八仙桌脚下的两棵刚抽芽长叶、缠着红色纸条的小椰苗。

行过跪拜祈求大礼后,就要把那两棵小椰苗种在宅基地前面的空地上,按椰乡人的说法,有椰树的地方,才能叫做家。

在网上看到一个关于椰乡“嫁果”的故事:父亲有4个女儿,大女儿出嫁时,父亲共挑选了10个肥硕坚美的椰果作为嫁礼,寓意十全十美,在村里传为佳话。

椰乡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文昌椰子。

二女儿出嫁时父亲的“嫁果”也是最丰实的,羡煞众人。

三女儿结婚时,由于老家拆迁,父亲的椰子树全部被铲除了,没了“嫁果”的父亲烦躁不安,只好在别人家买了几个应付。后来三女儿婚姻不幸,因丈夫出轨而离婚,令自责的父亲痛苦不已。

而深得父亲娇宠的小女儿还没出嫁,这让父亲更感焦灼。父亲回到老家,在尚未被启用的空地上种了5棵椰子树,每日精心照料,期盼着让刚刚跨入大学校门的小女儿出嫁时能有“嫁果”,风风光光。痛心的是,人家新厂房动工了,5棵椰子树被推土机推掉了,父亲大病了一场,从此身体每况愈下。

仍不甘心的父亲,偷偷在新家车库门前的一小块绿地上种了一棵椰子树,重新燃起了“嫁果”的希望,不幸的是父亲的期盼再度落空了,不知何故,这棵树还是死了,绝望的父亲在那年夏天带着遗憾走了。

“嫁果”恩重,父爱如山。尽管这只是一个故事,但椰子确实是椰乡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。

人杰地灵的文昌,也是著名的侨乡,有200多万的海外华侨。华侨众多告诉人们,勇敢的椰乡人四海为家,敢闯未知的世界。这其中,就有种下 “结婚椰”没多久,就远赴海外闯荡的男儿。而那两棵“结婚椰”也成为“盼夫椰”,寄托着无尽的思念和祈盼。见椰如夫,衷情守候,多少思念、多少深情与之倾诉。远赴海外的椰乡人同样在祈盼,“家里椰树壮,外出事业旺”,行前种下的“结婚椰”,是乡愁,是思念,是精神守望,是永远的承诺与坚守。执着的椰树,执着的椰乡人,见证爱情的忠贞,见证生死不渝的高度。

对于椰乡人来说,没有椰树的人生是不完整的。椰树是椰乡人的生命树、情感树、吉祥树。无论是“满月椰”、“弥月椰”、“订婚椰”、“结婚椰”,还是“华造椰”,既是椰乡的良风美俗,又承载着椰乡人一个完美的人生。

回乡参加文昌市南洋文化节活动的海外乡亲。

在全世界60多个国家和地区,都有椰乡人生活的脚步。而无论走到哪里,魂牵梦绕的家乡椰子树都是椰乡人的根。恰似椰树的脚步沉稳而坚实,椰乡人跨越的每一步都深植于根下,都有超凡的定力和坚韧,无所畏惧,一往无前。

千百年来,椰乡人一直与椰树相生相伴,共享家园。在椰乡,椰林如海,椰林深处有人家,椰乡人祖祖辈辈,伴椰而居。奇特的是,这也正如椰树所愿,椰树也更喜欢伴人而生,村落人居,也是椰树长得更加茂盛,硕果累累之地。而一旦离开人居烟火,椰树零零散散,寂无所依,体弱叶黄,不肯结果。

椰子树下的椰乡人。

这是椰子所特有的一种生态特性,科学上称之为伴生性。而世世代代与椰树相伴的椰乡人,终生铭记这椰子情缘。

椰子树下长大的老作家谭显波,在研究家乡的椰子时发现,无论有多少关于椰子的传说,椰乡人只相信,椰子是实实在在来自南海,是南海的儿子,是吸吮南海之精华,经受惊涛骇浪之洗礼,才在海南岛的东海岸落地生根长大成林的。

时至今日,仍有椰乡的老辈人,习惯用地地道道的海南话称椰子为“海子”,椰树为 “海子树”。

想必,这一定令那些当初从马来半岛长途投奔的椰子感动万分,异乡变故乡,故乡变椰乡,那最初的情怀,历经时光洗礼,岁月打磨,生生不息,历久弥坚。

而椰乡人,多少情怀都在“椰”中。(刘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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